果然會

第一冊  鳴響雪松

1重建

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的故事，發生在前蘇聯解體的年代。

1990年，前蘇聯解體的前一年，當時蘇聯最高領導人，戈巴契夫推動經濟改革。這項改革，讓蘇聯全國人民直接面對了巨大的衝擊：要選擇相信過去視為毒蛇猛獸的資本主義，開始為賺取自己的私有財產奮鬥？還是繼續堅守過去的信念，努力為照顧所有人民的國家奉獻，而非替壓榨剝削廣大勞工的資本家賣命呢？

俄羅斯隸屬於當時的蘇聯，整個社會也在開始進行經濟改革的過程中，分裂為兩個對立的族群：一群是積極投入資本市場，想要獲得優渥物質生活的企業家與資本家；另一族群則是極度反對資本主義的勞工，與身經百戰的退伍軍人。

簡單的說，在俄羅斯開放財產私有制度之後，國內經濟條件或商業能力比較好的人，會渴望透過資本運作，賺取更多的金錢，來獲得更好的物質生活；而過去靠勞力為國家奮鬥的勞工，以及為祖國征戰的老兵，擔心國家不再像以往照顧他們的生活。甚至過去用鮮血與生命來捍衛的社會主義，即將被之前他們所積極抵禦的資本主義入侵。他們更害怕在未來，資本家將剝削他們的努力與榨乾一切社會的資源。

原本是國家的勞動英雄，不想在資本主義下變成沒有地位與發言權的勞工；過去是戰功彪炳的衛國戰士，更恐懼淪為阻礙經濟與和平發展的兇手，而成為在社會上被漠視，甚至歧視的一群。

於是，這群在社會主義教育、養育下長大，並奉獻一生的上了年紀的人，每逢假日就會自主地群聚遊行。他們將過去獲得的勳章，掛在自己身上，並走在遊行隊伍最前面，向青年學子演說，表示堅決相信自己過去為社會主義努力的一切是正確的、值得尊敬的。他們並毫不保留地表達對資本主義的厭惡與痛恨。

在這個時代出場的故事主人翁小弗，當時已經是西伯利亞企業家聯盟的主席，並租下了西西伯利亞河運局三艘最大的客輪，讓他得以沿著河岸在幅原遼闊的西伯利亞從事貿易活動。要知道當時西伯利亞的企業界，都只是小本經營，開個咖啡館、小店，或進行零售業生意，都算了不起了。能弄到二手設備在自家生產塑膠飾品的，已是大亨等級的人物。小弗在當時的意氣風發，可想而知。

在一次偶然的機會，小弗和與自己對立的反資本主義遊行隊伍接觸了。當時，他正和土耳其商人討論貿易事宜，忽然接到秘書的報告，說新西伯利亞州委辦事處附近，出現了反企業家的示威遊行。訊息中獲知快速聚集的遊行人群們情緒激動，並且不斷喊出反資本主義的口號。擔心委辦事處與附近的商家、店鋪，與攤販遭憤怒的群眾攻擊破壞砸毀，身為西伯利亞企業家聯盟的主席小弗，決定和一群同事親上火線瞭解狀況。

有同仁提醒說：「你穿著Gucci、Amani，人模人樣的，是要刺激那些窮苦的人嗎？至少也換件Hand Ten再去吧？」

小弗白了對方一眼，說：「對啦、對啦，等回家找到衣服換好再去，店也讓人燒了、舖子也讓人砸了，還去個屁啊？」說完就帶著一群高級西裝男，飆著進口賓士與俄羅斯的國產烏阿茲吉普車來到示威遊行現場。

當到達目的地時，小弗和一夥西裝男馬上呆掉了。

眼見紅色的旗幟滿場飄揚，上面寫著「資本主義滾」、「企業家在吸百姓的血」，最恐怖的是「抓住叛黨賊叫他們認罪」；小弗心想：「我靠，這裡少說也有1~2,000人，每人一口口水就把林北淹死了！還好林北有準備。」

成千的示威者，正聽著一位站在臨時搭建的講台上、胸前掛的勳章多到可以開店的老兵滿腔憤恨地喊叫著。這位勳章伯主張自己這一代的人都被出賣了！因為大夥在戰場上流血、挨餓受凍，甚至拖著疲憊的軀體蓋工廠，打造新都市，為的是一起建立社會主義國家。但是如今政策卻轉為認同這一輩人終身都在對抗的資本主義，並打算用它來重建國家經濟。

台下聽眾都是有年紀的社會主義擁護者，開始附和鼓譟，喊著「我們不怕吃苦」、「養老金！養老金！養老金……！」受到台下的激勵，勳章伯的情緒更是膨脹，把市場買不到肉的問題，怪罪到路邊賣烤肉串的小蜜蜂頭上，認為他們把肉買光，並在串烤之後，用3倍於肉價的金額賣給別人，絕對不能讓這樣的資本豬繼續橫行。於是他慫恿大家將小蜜蜂的攤子給砸了。一群原本指望在聚集千人的反資本主義示威遊行撈上一票的小蜜蜂，忽然被打成資本豬。不但錢沒賺到，還面臨被上千名憤怒群眾莫名其妙地砸攤，真的是欲哭無淚。

正當一群想透過打小蜜蜂來發洩怒氣的群眾步步逼近的危急時刻，幸運之神眷顧了這群無辜的小販，讓勳章伯發現了小弗這群西裝男。也怪小弗與同事們自己穿得太扎眼，一個個白襯衫，打領帶，西裝筆挺的，在人群中，第一眼不看到他們要看到誰？勳章伯語氣激昂地說：「我們為的是子女，不是這種人。」說著將手指無情指向小弗一行人。真是誰被指到誰就衰，下一秒鐘，上千雙佈滿憤怒和怨氣的眼睛，從小蜜蜂身上轉向小弗他們。

「我靠，你沒事指我幹嘛啦！」小弗心中暗幹，卻看到人群蠢蠢欲動，隨時都會衝上來痛毆他們。於是他想也不想就拿起預先準備好的大聲公，站上吉普車頂反擊：「剛才你說為的是子女，我們就是你們的子女啊。」這是動之以情。「我們要成為企業家，幹掉美帝，現在法律支持我們去闖。」這是威之以勢。「感謝你們過去的貢獻，但是你們過去的那一套不適合我們啦，我們會靠自己努力。」這是說之以理。「但是，請別砸店哦，應為你們的養老金還得靠我們賺錢納稅才有。」這是誘之以利。「企業家沒吸你們的血，我們只是在為國家盡力的同時，也知道要為自己打算。」這是……企業家真的這麼想。

勳章伯聲音再大，也大不過大聲公，為了打斷小弗的反擊，他只好用吼的：「帶頭吸血的出來了？」手一指向正在默默撤退的小蜜蜂群，更用力的吼：「就是他們的同夥，3天內就把肉買光，害大家買不到肉吃。」

小弗與小蜜蜂心想：「誰跟他同夥啊！這樣栽贓也行？你他媽真比乾淨的煤還黑！」但是一時半刻又很難辯解清楚，只好在心裡將這輩子聽過的髒話，全都用在勳章伯身上，來表達不滿。

小弗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，很快將情緒壓下，接著就拿起大聲公酸勳章伯：「同志，你真行，奮鬥一輩子，家裡的肉就只夠吃三天？」

台下群眾似乎對這場嘴砲聽出興趣了，不斷地來回看著比試的雙方，期待他們語出驚人。竟然連砸小蜜蜂的事都給忘了。

勳章伯畢竟薑是老的辣，「當我傻啊，林北有上千個打手，幹嘛浪費時間跟你嘴？」心裡這麼想著，就無視這記回馬槍，直接喚醒台下所有聽眾運動的慾望：「看他穿成什麼樣啊！就是他帶頭吸人民的血的！把這混蛋拉下來！」話一說完，上千人不約而同地將身邊捨得扔掉的東西向小弗開丟。

「靠～～～媽啦～～～！」小弗沒想到勳章伯來陰的，說幹就幹。還來不及反應，成千的各式各樣適合遠扔的東西，就像西北雨一樣，突然從天而降，根本來不及躲。一陣狼狽之後，小弗那件白色的Armani，添了一幅番茄炒蛋畫作。

現場警方看到事情鬧大也急了，慌忙地將一大群要衝過來用手語向小弗曉以大義的群眾擋住，並且對小弗吼道：「死孩子，快下來，我們擋不住啦！」

「我的Armani……！」小弗看著色彩鮮豔的「白西裝」，就已經嚥不下這口氣了，更何況無緣無地變成一投資本豬？真的是是可忍，孰不可忍？他慢慢地，冷冷地拿起大聲公，決定跟這群人拼了！